2022年,普鲁斯特逝世100周年,中信出版·大方发布了出版《追忆似水年华》的项目,有请一位年轻的译者——孔潜,独立承担翻译工作。在《追忆似水年华》正文的基础上,她还会翻译法国伽利玛出版社七星文库版《追忆似水年华》的一部分注释。我们期待第一卷本的翻译完成,与此同时,我们同步慢慢走进普鲁斯特的世界,从今年1月开始,华东师范大学比较文学系的田嘉伟老师带领大家进行“普鲁斯特×City walk慢读会”。
从第二期开始,我们将正式进入《追忆似水年华》文本的讨论,将以“睡眠与蛋糕”为主题,于2024年2月25日在杨浦区图书馆二楼影视厅开展,请读者扫描海报中二维码填写问卷,参与招募。
其次,一部名为Proust, roman familial(《普鲁斯特,家庭的罗马人》)的小说在去年于法国出版,书中讲到:“在洛杉矶或中国教授《追忆似水年华》一书,就像是在体验一本打破了所有文化、年龄和阶级壁垒的普世之书。20年来,一群人定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家咖啡馆聚会,反复阅读同一本书,寻找‘失去的时间’。”
在《普鲁斯特的迷恋者》这部纪录片中,制作团队采访了很多不同职业的读者。有进行短视频制作的人,长期在世界各地与陌生人相遇,邀请他们读一分多钟的普鲁斯特,现在已经读完了六卷,即将开始第七卷;有因为疯狂喜欢普鲁斯特,搬到贡布雷这个地方的老人;也有植物学家,因为《追忆似水年华》中包罗万象,提到了很多植物。还有一个小姑娘,她在诺曼底的一个农村中读普鲁斯特,受到周围的人的嘲笑。在人们的想象中,《追忆似水年华》是一部关于巴黎上流社会的书,但其实任何一本书,如果讨论到了人性的复杂,不论出生在哪个阶级,应该都可以在作品中感受到自己的人生体验。在各种阶级的、道德的分析又重新变得流行的今天,这样的分析反而更简化《追忆似水年华》的复杂性。
与此同时,家居设计领域也通过普鲁斯特受到了启发:有些椅子叫阿尔贝蒂娜椅子,奥黛特椅子或者斯万的椅子。其次,分角色朗读的方式也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普鲁斯特。有一位之前是药店的员工的夫人,50岁在巴黎郊区的索镇公园接触到了普鲁斯特,一发不可收拾、相见恨晚。之后,她在巴黎组织了各种关于普鲁斯特的阅读活动。我有幸参加过一次,在巴黎六区市政府旁边的咖啡馆。这个是在巴黎六区市政府旁边的咖啡馆,这个咖啡馆比较有名是因为,法国有一个作家叫 Georges Perec(乔治·佩雷克),他曾经坐在咖啡馆几天几夜,有一点人间观察的意思,想通过一个空间穷尽对于过去的记忆。那天我有点迟到,被分配了一位叫Brishot的角色,他在小说里面是一位索邦大学的老师,有点学究气。法国有一位更被大家熟知的作者叫罗兰·巴特,他在70年代的时候也经常举办这种分角色朗读会,可能我今天演斯万,你被分配到演Charlus(夏吕斯)等。
再有是疫情接力阅读。疫情期间,法国国家剧院在视频平台上每天阅读一小时普鲁斯特,当时给很多法国人都带去了温暖和安慰。这里面都是很有名的演员,Didier Sandre(迪迪埃·桑德尔), Dominique Blanc(多米尼克·布隆), Guillaume Galliene(圭洛姆·加里尼)等。在普鲁斯特去世到今天100多年,如何在普鲁斯特之后继续写作,是摆在世界上所有作家面前的、很难回避的问题。
《追忆似水年华》这本书中本身就有很多读者。如果记忆是《追忆似水年华》的一个重要主题,书中很多的记忆来自于对文学、阅读的记忆。
乔治·桑宴请法国文学家的房间
斯万也是一位犹太人,他的财产其实很大程度上是继承自做生意的父母的。因此,很多人将他称为一个资产阶级新贵,说斯万家代表了资产阶级新贵,盖尔芒特则可能是旧贵族,通过这样两条线的交织,可以折射出当时法国社会的景况。小说第五卷提到过的一幅画,这幅画为James Tissot所作,前几年也在奥赛博物馆有展出。这幅画的最右手边戴帽子的这位,名为Charles Haas,就是斯万的原型。
这样一个人,当时参加皇室街俱乐部,就有机会去与这些名流打交道。某种程度上,类似于小说第二卷,斯万夫人周围有一个Verdurin(维尔迪兰)夫人的沙龙的景况,很多附庸风雅的人在里面。
斯万喜欢读的书叫《圣西蒙回忆录》,这可能是很少数没有被翻译到中文的法国文学经典。如果我们经常说“艺术来源于生活,艺术模仿生活”,斯万可能认为生活是对艺术的模仿。他经常会觉得某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人像画里的谁,他在生活中和人聊天或者比附一些事的时候,就会想到可能是《圣西蒙回忆录》里面的谁。圣西蒙是路易十四太阳王时代的一个朝廷重臣,所以他能接触到当时皇室的很多情况,并于晚年写了一个回忆录。在法语中,回忆录,mémoire 这个词,并不仅是老了之后写一个回忆自己一生的书。贵族或者重要人物写的回忆录,其实不经常提自己的私事,而更多的是记录自己参加的重大历史事件,比如说大家熟悉的戴高乐、波伏娃的回忆录等。回忆录当然也是一本关于记忆的书,这也是为什么普鲁斯特会反复参考这个书,这可能也算是他的床头书之一。
布洛克
布洛克是叙述者的高中同学。其实,我能接触到《追忆似水年华》,也是因为当时我在寄宿学校一个高中同学借给我看的,我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在看我的讲座。布洛克也是一个犹太人,他的形象有一点反复无常,他给马赛尔介绍了一个作家叫贝戈特,贝戈特是小说里面虚构的作家,也是主人公在还未写出这部巨著之前一直非常欣赏的主要人物。我们知道这个小说里面有几个典型人物,比如说作家贝克特、画家埃尔斯特尔和音乐家温德耶等。
可能是因为布洛克的身份,主人公他们一家不是很待见这位马赛尔的高中同学,而且是很罕见地不待见:主人公的父亲和外祖母都很不喜欢他。普鲁斯特母亲这一支有点犹太血统,父亲这一支其实是传统的天主教家庭,他的父亲和外祖母的关系不是特别好,背后可能也蕴含着两种不同宗教的意识冲突。
《一千零一夜》的影响
如果今天你在法国,也可以感受到法国民众对于阅读外国文学的兴趣并没有那么强烈。但是任何一个大作家,即使不是什么图书馆泡出来的,肯定也是阅读了大量的作品。《追忆似水年华》中除了《圣西蒙回忆录》,据大数据统计,提到次数最多的书是《一千零一夜》,而且是特别要说的是,这本书是由Antoine Galland(安托万·加朗)翻译到法语的有一定删节的《一千零一夜》。这本书当时在欧洲的受众其实是非常大的,普鲁斯特这样一位晚年一直躺在自己小房间里面的写作者,多少有点幻想自己也能写出一本《一千零一夜》。当然,任何一个作品都不是模仿另一个作品,但是他的时间是在阅读《一千零一夜》和圣西蒙的作品中度过的。
在第七卷快结尾的时候,有这样一段话:
“这倒不是因为我希图写出《一千零一夜》那样的书,或者写出也是用夜晚写成的圣西门的《回忆录》,或者我在童年时代喜爱的那种书,像那几次爱情一样使我迷恋得神魂颠倒的那种书,虽说我不能没有反感地想象它将是一部与它们都不同的作品。然而,犹如埃尔斯蒂尔·夏尔丹所说,只有抛开我们所爱的东西,才能把它重新做出来。这也许将是一部与《一千零一夜》一样长的书,但内容全然不同。”
(《重现的时光》译林出版社)
到这里,我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这个书里面喜欢读书的人,好像好多都是犹太人。2022年,法兰西工学院的Compagnon(孔帕尼翁)教授出了一本很重要的书叫Proust du côté juif,就是《普鲁斯特在犹太那边》,分析了很多作品里面的犹太元素、作品的思想的倾向等。
图文由中信大方提供
图文编辑:张梦圆